梦魇

窗外烟雨空蒙，她眺望着那远方嵯峨的山，看他在雾中微露苍翠之色。

“钰翎，在想什么呢？”

身旁那陌生男子，微揿着她的肩膀，柔声问着。

“绍赜，我没事。”

她浅笑着，这么一句话，不经意的脱口而出。

“对了，我去上班了。墨儿要乖乖听话哦！”

那被她称作绍赜的陌生男子，轻轻抚着她怀中婴儿的脸蛋儿，宠溺地说着。

“慢走，早点回来。我叫荣妈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红烧狮子头。”

那男子点点头，提着公事包，在她的视线里渐渐的变得模糊。

她听着自己的声音和那莫名其妙的话语，从翕动的唇里吐出，不觉惊讶的掩着自己的嘴巴。

不，她不认识这个叫绍赜的男子。

还有这个婴儿。。。

这个几乎每晚都重复的梦境。。。

一念至此，她不觉心旌摇摇，抹上了胭脂却仍略显苍白的脸上笼上了忧郁的云翳。

她将婴儿放在婴儿床上，唤来了家中那雇用多时的老嬷嬷，让那嬷嬷将她自产子以后延宕多时的针线活儿取来。

“这少奶奶真会差遣人，真见不得人有半刻闲。”

那嬷嬷一边取针线盒，一边嘟嚷着。

钰翎也不管她，只管玩弄着自个儿的衣角，心里在想着昨日那小奴隶给她说的事儿。

她半掩着面，轻轻的抽泣着。

原来，一直让自己惴栗不安的感觉，就是所谓的“女人精准的第六感”吗？

嗒嗒嗒。。。

“少奶奶，您的针线盒。”

那嬷嬷的脚步声远远的传来，然后将手中的盒子还有装着针线活儿的篮子递给了钰翎。

“好，下去。”

钰翎结果针线盒，轻轻地说着，手中的两支长针交错，开始打起了毛衣。

她看着那个在织毛衣的自己，不觉轻笑了起来。

梦，她很清楚这是一个梦。

现实中，她没有丈夫、没有孩子，更不会打毛衣。。。

但是，她无法从这个梦境中抽身，只能静静的看着自己像个扯线人偶般，身不由己的动着。

“呜哇呜哇。。。”

那婴儿突然开始苦恼，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开始转寒了，还是肚子饿着了。

她也不加理会，径自儿打着毛衣，想着的还是昨天听到的那一番话。

“纳兰少爷说是上班，却是到翠烟楼见竹月姑娘去了。”

啼哭声划破了静谧的空气，门外的丫头们偷偷的望着，相互交头接耳的，却没有谁进来停止这哭声。

“司机老张说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纳兰少爷每天必去翠烟楼一回的，听那鸨母说，少也都是老客人了。赏金，也只是有增无减。”

钰翎的呼吸声变得沉重，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着。

手中的长针早已不成章法，她放下针线活儿，颓然坐着又想起了自己出嫁那一天。

唢呐声、锣鼓声在耳畔响着，大红花轿里，身霞帔及大红新娘装的钰翎羞答答的坐着，期待着待会儿与纳兰绍赜的拜堂仪式。

“一拜天地。。。二拜高堂。。。夫妻对拜。。。”

媒人高声喊着，听在她耳里，仿佛是一种祝福，也是绍赜给她的一种承诺。

那么为何，他却要背叛自己呢？

竹月。。。

“呜哇。。。呜哇。。。”

竹月。。。

她扶着隐隐做疼的头，只感觉一片黑暗笼罩了自己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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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，婴儿的啼哭声早已停止。

转头望去，那原先有着一张白里透红的粉脸、长相可爱讨喜的婴儿正血肉模糊的躺在沾满了鲜血的床榻上。

赭红色的血，在墨儿身边，似沾了水的墨汁般散开染红了雪白的床。

她掩着嘴，想要尖叫。

良久，她才发现，自己的喉咙只发出了一阵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干笑声，笑着、笑着，直到眼泪涌出了，才用那嘶哑的嗓音呼叫着“墨儿”的名字。

那把染了血的剪子搁在她的针线盒上，她怀抱着早已断气的墨儿凝视着它，侧着脑袋儿试图回想，却始终记不起来。

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，泪水复又啪嗒啪嗒的打落在墨儿血肉模糊的身上。

“我命苦的孩儿啊。。。”

她将臻首贴近那婴孩，紧紧地抱着，仿佛真要将这一块血肉，融入自己的身子里。

血腥气扑鼻而来，温热的鲜血似胭脂般染红了她的脸。

她却似没事儿的，继续抱着那婴孩儿，轻轻的饮泣着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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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厚重的锁头给锁上的阁楼里，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少妇怀抱着一个用大红布所覆盖着的枕头，轻轻哼唱着催眠曲。

一个丫鬟打开了被锁上的铁门，将一碗白米饭和几道小菜，放在门边。

“少奶奶，请用午餐。”

她轻声地、带着一丝丝恐惧的说着。

那丫鬟见那少妇没有回应，赶紧欠了欠身子，然后退下。

“嘭”的一声，铁门再度被锁上。

“啊哟，真吓死我了。”

那丫鬟一踏出阁楼，便拍着胸口，紧张的对另一个丫鬟说道。

“你紧张啥啊？少奶奶虽然得了失心疯，却不会伤人，你看你，脸都白乐。”

“不会伤人？墨儿少爷就是活生生被少奶奶用剪子杀死的啊！”

送饭的丫鬟瞪大了眼，大声说道。

“嘘，别嚷嚷。我说啊，要不是因为少爷去翠烟楼的事情曝光了，说不定，少奶奶现在还好好的。”

“说得也是。。。”

丫鬟们的声音渐渐远去，只剩下钰翎还活在那攉不去的梦魇之中，怀抱着自己心爱的墨儿，轻轻哼着熟悉的摇篮曲。